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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雪光透过窗户反射进来,顾闻骞注视着妻子的脸,朦胧中透着娇艳,眼睛水润光泽,那股柔情能将他的心融化成水。他虔诚的捧着妻子的脸,从她的额亲吻到她的眉她的眼,而后是鼻尖、脸颊,最后停在那双丰润柔软的唇上,某处偃旗息鼓的战旗再次昂扬起来。雪接连下了三天,积了厚厚一层,化冻的时候路上很滑,原本到了顾闻骞送蘑菇去县里的日子,秋小婵看路上的情况,生怕出意外,就让他别去,这一茬的割下来留给自家过年吃,只要过油煮过后这种天气储存十天半个月没问题的。“家里不是还有不少肉吗,我想炸肉丸子吃,多炸些还能拿去卖,中间加些面粉、萝卜,味道好又省钱,要不我今天试试,你来评判一下。”妻子的想法顾闻骞从来不驳,实践出真知,不论这些奇思妙想是对是错,只有真正实施了才能评判对与错。秋小婵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还给顾闻骞安排了剁肉、剁萝卜的任务,当杏子般大小的丸子滚进热油,嗞啦嗞啦发出声响时,肉香味也随着肆虐的北风飘走了。处在北风口的何家就惨了,中午炖了一大锅白菜豆腐,他们家人口多,挣的工分也不少,队上虽然分了十斤肉,可也禁不起吃几顿,得留着过年待客呢,平时就常闻见秋家院子里飘来的饭菜香,今天的味道跟北风一样霸道,馋的大人孩子流口水。何敏的堂弟何峰捧着饭碗直皱眉,“他们家又在煮什么,弄的这么香,还让人怎么吃饭。”他爸用筷子敲了下他的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别人家就是吃龙肉也挨不上你。”家里的老人护孙子,责骂道,“快过年了打什么孩子,小峰说一句怎么了。”何峰他妈也翻着白眼附和,“就是,别人在家里大鱼大肉,咱们顿顿白菜豆腐还不让说,有本事你也让家里吃上肉啊。”男人在媳妇讽刺般的埋怨中摔了筷子,好好的一顿饭就这样发生了不愉快,长辈怪儿媳嘴巴坏。“吃了两顿饱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早十年连白菜豆腐都吃不上,多少人活活饿死,你这样不知惜福的也别羡慕别人家伙食好,用你自己的话说,有本事嫁个能让你吃上肉的男人呐,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何峰他妈气的脸如猪肝,可她不会撂筷子走人,自家男人摔了筷子照样有饭吃,自己要是斗气离开饭桌,恐怕得一直饿肚子。何敏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填饱了肚子,将寡淡的白菜豆腐想象成鸡鸭鱼肉,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一定要嫁个日子好的人家,她可不想一辈子过吃不上肉的苦日子。秋小婵做了三十来个肉丸,表皮炸至金黄,咬一口外脆里糯,咸淡适宜,萝卜的清爽冲淡了肉的油腻感,面粉增加了酥脆口感,既能当主菜又能当零嘴。秋小婵捡了个递进丈夫嘴里,一脸期待的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顾闻骞有心逗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言不语的细细品味,等妻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问他是不是不好吃时,才笑着点头,“一如既往的好,这样的美食肯定不缺市场。”猪肉价格不低,但加了面粉和萝卜后降低了近半的成本,秋小婵已经算过,猪肉七毛二一斤,这个卖四毛就有的赚。“中午就用这个炖汤吧,再加些蘑菇、青菜,配上辣椒最下饭。”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呢,她决定今年除夕夜围炉吃火锅,这样才有过节的氛围啊。顾闻骞没意见,他一直以来的观点就是,不会做饭就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做什么吃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一贯的态度都是如此,只不过从前是绅士风度使然,如今则是出于对妻子的完全尊重。东坡先生可一日无肉而不可一日无竹,结了婚的顾闻骞则是可一日无美食而不可一日无小婵。吃饭跟爱人比起来,显然是爱人更重要些,毕竟爱人决定着他一辈子吃什么。第二十三章腊月二十七顾闻骞去了趟县城, 送了最后一茬蘑菇,还带了五斤肉丸,男人尝过后, 以五毛一斤的价格收了, 他卖的话能卖到六毛甚至六毛五。21“你媳妇手艺不错, 以后有什么吃的放心送来, 只要味道好我都收。”城里都是吃商品粮的, 计划经济有钱也没处花, 人口基数大, 总有部分人宁愿花高价格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这方面他是从来不吃亏的。顾闻骞带了八块钱回去,把男人的意思说了, 秋小婵听了自然高兴。“太好了, 往后我总算能放开了手脚。”如今这样虽然能挣可挣的太慢, 一个月才十几二十的利润, 仅仅满足生活需要,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攒到钱。当然跟别家比日子算很好的,不用扎紧嘴巴过日子, 可她是有大目标的人, 并不满足于如此微小的收获。很快就到了除夕,一大早顾闻骞就在桌上摆好笔墨写对联。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 练字属于基本功。当他撑着桌子动笔时,颇有种挥斥方遒的气势, 秋小婵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又加了一分。她心想, 自己已经够喜欢他了, 往后再发现他有什么优点也没法再加, 就像装满了水的木桶, 空不出一丝一毫的缝隙。顾闻骞写了两幅,一副贴院门上,一副贴堂屋外,分别是,“春风杨柳晚秋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四时吉庆,八节安康”,横批“门盈五福”、“**同春”。队里的人从门口经过都要停下来看看,有懂字的大爷直夸顾闻骞的字写的好。“这一看就是有功力的,小顾啊,早知道你会写我就不去镇上买了。”顾闻骞谦虚道,“随手写了几个,称不上多好。”以前在家时,每年的春年都是他跟父亲一起写,在顾闻骞看来,父亲的字才称得上一个“好”字,从小他就将父亲当作自己人生的目标,希望成为父亲那样的有匪君子,可惜世间事总是不能让人圆满,他已长成君子,父亲却背负起沉重的枷锁成了所谓的“罪人”。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本该团圆的日子里,顾闻骞越发思念起了不知近况如何的父亲。大爷最后要了两张“福”回去,他拿着红纸在队上走了半圈,跟着就有不少人上门了,有求福的,有求对联的,顾闻骞来者不拒,一直写到没有红纸了才作罢。张大英在厨房一边包饺子一边跟正在做饭的女儿说,“这些人也真是,明明买了对联偏要来蹭便宜,那福字两分钱一张买不起怎么的。”秋小婵笑了笑,知道她是心疼女婿受累呢。“妈,大好的日子咱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别扭,做了好事总会有人记咱们的好,既然大家乐意要,干脆明年让闻骞写了送人,还能当个人情呢。”张大英“嘿”了一声,“你的脑子啊现在是越来越活泛了,从前还当你是个傻的。”秋小婵笑着回,“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让我嫁了一个有头脑的丈夫,自然越变越聪明了。”顾闻骞已经收了笔往厨房来,进来就听到这句,不禁浮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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