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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99

双冈城里的神树独木成林,虬枝盘曲着,枝丫上压着些许白雪,只剩下屈指可数的泛黄枯叶。

漆黑的枝干上系着数条彩带,或新或旧的。彩带上的字不大看得清了,字迹要么浅得快失了色,要么全然晕开,糊成了一片。

这神树在城中央,独占了一片天地,周遭的民宅将其环绕了起来,弯弯绕绕的街巷皆能通往城中的神树林,乍一看也不知是城民在守着这树,还是这树在守着城民。

魏星阑等人牵着马到老树的桩下时,却连一个三派的人影也没见着。

“三派中人不是说了廿三前会到么?”魏星阑蹙眉问道。

青芝想了想,又算了算日子,思来想去赴约之期都是今日了,可怎会见不着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着,都在想着这三派派来的人到底怎么了。

魏星阑见青芝思忖着没有回答,继而又问:“难不成不是今日?”

青芝皱着眉头道:“就是今日,但他们并未将时辰讲明,说不定在路上耽误了。”

且不说人能不能挺住这严寒,如今四处大雪飘摇,三派又地处中原,通往双冈的路会比平时难走一些。就算是雪未下起来,从中原来这边也得花上数日,大大小小的事也会耽误行程。

思及此处,魏星阑微微摇头,“罢了,若今日未见到人,我们便再等上一日。”

青芝颔首,“三派起初来信,说在武林盟碰面,可临近启程之日,又传信道在双冈城见,也不知是为何。”

魏星阑眉一挑,“武林盟可有给三派发去赴宴请柬?”

“不知。”青芝愣了一瞬。

“柳砌云不是傻的,三派这段时日频繁来信,他兴许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我们身在北寒,消息不甚灵通,但想必三派没少受到针对,只是三派在武林中地位不低,柳砌云也不敢明着同他们过不去。”魏星阑顿了顿,又道:“三派定然是有所思量,才决议同我们碰面后才同行赴宴,不然也费不少绕这般远的路来双冈城。”

“姑娘所言极是。”青芝双眸一亮,应声道。

几人也纷纷点头,“赏剑宴在即,到时武林各派都会到场,想必柳砌云会在宴上有所行动。”

“无妨,去赴宴就是。”魏星阑嘴角一扬,眯着眼就笑了起来,像足了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

众人只知道自家姑娘先前深受走火入魔之苦,却不知她现已无大碍,听着姑娘这狂妄的语气,不免担忧了起来,唯恐她又伤着自己。

“姑娘的病……”开口之人说得极为委婉。

魏星阑笑了,“无须担心,如今我气血通畅,经脉穴道无滞,绝不会误事。”

青芝欲言又止,只好微微颔首,“我们自然是信二姑娘的。”

“如果诸位没有异议,我们今夜便在双冈住下,若明日日落之前还没等到人,便先行一步。”魏星阑道。

众人纷纷点头,牵着马便转回了城中的街市去。

兴许是寒风萧瑟,此地雪也刚停的缘故,街市上并没有多少人,小摊小贩缩着肩颈,把手也揣进了袖口里,像是怕极了牙会受冻一样,连一句吆喝也没喊出来。

街市静悄悄的,路人各行其道,只在见着这群持剑的江湖人时微微侧目。

或许因其临近关口,又在两国交界处,城里商贩所卖的异域玩意儿多得很,五花八门的,引得青芝和身后一众弟子频频回头。

魏星阑起初没有留意,可忽然发觉青芝和另一位女弟子没有跟上。她还以为这两人走丢了,回头一看,却见她们正站在一个小摊前,也不知在看什么。

“她们在看什么?”魏星阑蹙眉问道。

跟在她身后的弟子连忙道:“在看一些小玩意,姑娘要看看吗?”

魏星阑有些乏了,只想找个客栈快些住下,可脚刚要迈出,她忽然顿了一下,想到先前答应了洛衾,要给她带些东西回去。

她回头就朝青芝正驻足的小店看去,眉梢微微挑高,顿时就来了兴致,“我去看看,你们到前边的客栈问问还有没有空房。”

几人刚听到她说要去看看的时候,喜意涌上了眉眼,可转瞬又听到了她说的后半句,脸顿时又苦了下来,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抱拳就道:“是。”

魏星阑挥了挥手,几个弟子便牵着马匆匆往前边的客栈而去,走远了才嘀咕一句,“我也想看看那些小玩意。”

“早知方才就跟着青芝姑娘停下来了,这样要是被罚,还能连着青芝姑娘一起受罚。”

“你说你心眼怎这么坏呢。”

……

魏星阑回头就朝那小摊走了过去,道:“你们是出来游玩的,还是来干正事的?”

青芝连忙回头,“自然是做正经事的。”

“可其余人都到客栈了,只有你俩还有这个闲心。”魏星阑不紧不慢道。

那女弟子拉着青芝的手臂,话也不敢说一句。

青芝目瞪口呆,想起以往在外边时,她也时不时会瞅瞅路边的小摊,二姑娘一般不会多说,可今儿怎这般奇怪……

“别想了,这一趟同以往不同,你们早些去客栈歇下,路上不能再放松警惕,掉以轻心。”魏星阑循循善诱着。

青芝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在把手里的玩意儿放下后,连忙同摊主说了声抱歉,拉着那女弟子就朝前边的客栈去了。

摊主先前还揣着手,看见两个姑娘过来才把手拿了出来,这会东西还没卖出去,人竟就走了,手还白白受了冻。

她朝魏星阑看去,在瞅见她手里的剑后,顿时气也不敢气了。

劝着手下离开的魏二小姐却还停留在原地,她看着远处的两人渐行渐远,才回头朝不明究竟的摊主看去,嘴角一提便问:“姐,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摊主:……

“是西焉过来的玩意儿,多是些姑娘家用的,你看这枚小镜,上边雕的玄鸟甚是精致,还有这香膏,只需放置在屋中,就能熏得屋子乃至衣物,除此之外,还有耳坠、颈饰和胭脂……”

魏星阑只觉得这妇人着实能说,叨叨了许久也没停,她眼眸一垂,忽然看见了一支发簪。

那发簪简单得很,银制的簪杆,簪头上缀着一颗朱红的玉珠,两片雕得精致的藤叶绕在其上,像极了一双手,将这红玉捧在手心。

她一眼便对这簪子喜欢得紧,若是将其簪在洛衾的发上,一红一白鲜明对比着,也不知会怎样……

摊主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簪子,连忙道:“这簪子好,和姑娘称得很。”

“是挺好。”魏星阑笑了,“给我包起来。”

摊主连连答应,用细布将这簪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给她递了出去。

魏二小姐拿着裹了簪子的细布就往怀里揣,摆手便道:“不必找了。”显得十分阔气。

……

弟子们早早就到了客栈,把客栈的余房全都要了下来。

这冬日里过路人虽少,可客房却依旧剩得不多,除去几间地字号的,正好还有间上房还空着,几人想也未想,就将那上房留给了自家二姑娘。

天殊楼的弟子几乎将客栈楼下的座椅都占满了,几人压着声说道:“二姑娘回来了么?”

“早回来了,回来就让小二把饭菜送到屋里去,我出来时无意瞄了一眼,见她捧着一块布坐在桌边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面前的菜像是一盘也没动过。”

“这回不免会有恶战要打,二姑娘想必是在琢磨怎么应对那姓柳的呢。”

“你见谁谋划的时候是捧着块布么?”

“兴许布里边还裹着什么……”

“那我就不知了,我看得不大清楚,匆匆瞥了一眼就下楼来了。”

“别揣度二姑娘的用意,她定不会负了大家的期望。”

“我何时揣度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想来咱们二姑娘早已年过二八,也到了会想入非非的时候……”

“……”

两人话中的魏二小姐果真在房里坐着,手里也果真捧了块布,那布粗糙得很,上边躺着的簪子简单又不失精致。

她没燃灯,就借着火盆里的光来看簪子。

这儿天寒地冻的,虽偶尔会有行商人路经,可因为离郡都甚近,过路人宁愿多走一些,也不愿在这偏僻的小城里留宿,使得这城自始至终穷得明明白白的。

偌大的城也因为连一处地龙也没修,全靠火盆取暖,火盆一燃起来,照明用的油灯也省了。

魏星阑看着那簪子,不由就想象着洛衾戴这簪子的模样,越想越乐,乐得连饭也忘了吃。

可和柳砌云一战的事怎么说也不小,甚至还迫在眉睫了,她的思绪一会又被拉了回来。

她两下又把簪子裹了起来,转身走去放在了床上的枕边。

屋里燃着火盆,门窗又紧闭着,闷得人有些难受,魏星阑索性灭了火盆,把窗打开了一些,任着风呼呼地吹进屋里。

不知为何,在要歇下的时候,她似又听见了鹰隼的叫声。

那叫声尖厉得厉害,声音响彻天际,惊空遏云。

魏星阑愣了一身,心道一定是太想霜儿了,连声音也听岔了。

然而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只白隼俯身袭来,两只尖锐的爪子牢牢抓在了窗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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