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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4

两个人都专心”疗内伤”,我这少女身材只能吃三碗,明明胃是满的,就是觉得没饱,但也塞不进去了。

三公子喝完一碗粥,发了一会儿呆,正要喊人,我就接过他的碗,又帮他盛了半碗。

“…听妳说菜,真是害人。”他细声抱怨。

我哼哼两声,”谁让你笑我?我那么悲惨的穿越史…”

他噗的一声,正站在床边的我,用脸接受了稀饭的洗礼。他大惊抬头看我,却摀着嘴,颤颤的把碗递出来,一面闷在被里又笑又咳。

接过了碗,默默的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悲愤的仰天长啸。他在被子里抖得更厉害,笑得都有点抽搐。

你看看你看看,这世界还有温暖吗?专在人伤口撒盐!

那顿饭吃了好久。等奄奄一息的三公子终于停住笑,我正在收碗筷,他有气无力的说他还要吃粥。

“是喷粥吧?看,喷泉~”我冷冷的说,连说带比。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又倒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只能流泪哈哈。这个样子喝粥,一定会噎死,我还没想这么早当寡妇。

我硬扶起他,让他靠在我肩膀,一面掰茯苓糕喂他。他闭着眼睛,张嘴就吃了,再不敢说话,吃了一块半,他就摇摇头。

“怎么不笑了?不是牙齿白?笑啊?”我推他。

“别招我…”他又倒在床上发抖,要不是他是男的,我还真以为他是被强抢悲泣的民女。我把这珍贵的感想跟他分享,要不是他腿还疼,真满床打滚。

跟姊姊我斗!?多看几年电视吧!不知道是三公子有被虐狂,还是我太幽默风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即使常笑到奄奄一息,喝苦断肠子的药都是笑着喝的,交感神经恐有刺激过度之嫌,三公子还是每天午晚两餐都和我一起吃,晚饭后还留我说一会儿话。

不过是我单方面说话。

身为”三夫人”,我自我感觉极度良好,非常敬业。我不但天天逗得我的老板很开心(奄奄一息只是副作用),还让他多加餐饭,让王家老大老二以至于大夫都非常高兴。

而且我”床边故事”的时光,不但让三公子听得全神贯注,屋里窗外也人满为患,人人竖尖耳朵,听我讲古,非常得意。

其实很早就有西游记的相关话本,只是都还很简约,但唐僧和孙悟空很早就有这两个角色。吴承恩的西游记可说不是横空出世,而是有若干话本可循的。

但这个年代,吴承恩还没出生,西游记还没问世…让我当床边故事讲一下,我想吴老先生也不会太在意才是。

每次讲,三公子都会说,”说得缓些,别太招人笑痛肠子。”听听这什么话,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也就加点油添点醋,是你们笑点太低怎么怪我呢?

大概是笑也很累,三公子总是听完,很快就睡熟了。我也说得嗓子冒烟,回去泡胖大海保养嗓子,常常喝着喝着就睡过去,结果往往早起才洗澡。

我瞧他气色一天天好了,就有点疏忽,心底也有点敬佩。截肢的人往往有幻痛,就是锯掉的部位还会觉得痛苦不已,这是一种心理作用。当初大夫建议我截肢的时候,我看了很多数据,最后决定不锯了。因为锯了也未必能痊愈,不锯还有个全尸…虽然招骂,但生死由命,不管了。

但多读了不少知识,虽然也忘了不少,到底还记得这点。

三公子居然没发作这个,可见心理素质比我还强悍,真是肃然起敬,他笑点太低的缺点我就不去计较了。

没想到我错了。

这天有几个官太太来府里作客,刚好是王熙凤的生日。我虽然外表是个小鬼头,还是得去陪一陪客,假笑一番。这天的床边故事就只好暂停了。

等客都走了,基于惯性,我还是绕去三公子那儿走走,婆子正要关院门,看到我,就要进去禀报,我摆摆手,”三爷睡下了么?”

她迟疑了一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这日当月圆,亮得很。我让她不出声,悄悄的走到三公子的窗下。

等了一会儿,没我担心的状况发生。正要转身走人,却听到一声闷哼。像是蒙在被子里,从牙缝里露出来的痛声。

果然。

我偷偷摸摸的一路用食指按着唇,不让丫头婆子声张,摸进三公子的房间。又是一声,稍微高声些,带着颤抖。

走近些,我低声说,”三公子,是我。”

原本蒙在被里的人停住了颤,好一会儿才说,”这么晚了不休息?”

我坐在他床侧,”疼吧?”

他没吭声。

“腿不在了,还会疼,是很奇怪。”我又说了,”其实这是常有的反应…当初我大夫也要我锯腿,我看了很多书。”

“…为什么不锯呢?”他低低的问。

“因为锯了也不会好。但你锯了是会好的。”我静静的回答,”我以前疼的时候,叫得更响,还哭呢。生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蒙着多难过。”

他终于掀开被子,我看他额上滚着冷汗,头发都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很可怜。整个嘴唇都白了,一定是忍受极大的痛苦。

最糟糕的是,痛到这地步,痛的却是不存在的地方,连缓和的方法都没有。

我起身,找到温在炉子上的大茶壶,倒在脸盆里,挽了布巾,替他擦脸,他小口小口的呼气,我看他衣服都湿了,就要唤人。他拉住我,”别。”

又小喘了一会儿,”是我不让他们在这儿的。大夫也说了,这是会有的,让人给我喝安神药…但越喝越没效了,反而不喝更难睡。闹腾起来,大哥二哥一定又要找大夫,从小到大,为了我请大夫吃药,之后又添了这伤…举家不安。我忍忍就过了…”

我的心底酸了起来。我也是卧床十年二十年的人,哪会不知道。真正的苦,是带累家人,这种身上的苦,能忍就忍了,何必再添人麻烦。

“我帮你擦身更衣吧。”我轻声的劝。

他没说话,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脸孔渐渐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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