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可怜人和疯子，乔一见过的只多不少，在末世里挣扎求生十余年的人，就算再普通、再弱小也有一股子狠劲与疯狂。相较而言，尹德这种反而不够看。

处理好伤口的尹磊花了点时间跟乔一谈话，向乔一详细描述了尹德的诸多恶行。

“他亲妈还活着那会，这小子就对我没有好脸色，跟我说话只会说那个蠢女人又在等我回家、为我做了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他老子，我在外面工作也很幸苦的好吗？反而是他妈妈自从怀孕生了他就没有正经工作，天天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能有多累？”

“你知道这小子有多恐怖吗？我现在真的怀疑他亲妈那边有遗传的精神病，不然他怎么能做到跟他妈的尸体在一个房间里呆了整整七天？直到我回家才发现他妈已经死了？那个时候他才只有九岁！他觉得他亲妈会死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他亲妈死后，这小子就越来越不像样了，再也没有好好读书，在学校里只会打架、睡觉，不过他成绩一直很不错，他们班主任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让我好好引导他，说他将来肯定有出息。我也觉得这小子头脑聪明，我小时候也特别聪明，就是没有读书的心思。我专门跟他谈过话，结果这小子从那之后次次故意只考59分，所有课程全部都是59分！”

说到这里就来气的尹磊嘀咕着：“他就是故意气我！”又例举了不少尹德的恶行，强调了尹德不止一次说将来要杀了自己。

“最近他老说成年人又恶毒又愚蠢，行为开始变得神神秘秘，看着人的眼神也让我瘆得慌。再加上我二婚了，家里矛盾越来越多，我看这小子要废，就希望能通过你们这种特训学校让他知道什么是尊重长辈、乖巧懂事。”

把这些话说完后尹磊拔腿就跑了。

乔一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光是看着乔一都需要不少勇气。他能跟乔一说这么多，也跟乔一开口问了点问题有关。现在说完了，他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虽然对乔一感到畏惧，但把尹德扔给乔一这件事情，尹磊反倒觉得极为靠谱。

想到尹德将来对自己乖巧孝顺的样子，尹磊走路脚下都有风。

“人类的家庭关系真是太复杂了。”从乔一口袋一路爬到了肩膀上的系统极为感叹、老气横秋的说，“我赞同有一些人确实活得又蠢又毒，极端的利己主义，比如尹德的爸爸，他根本不关心旁人感受，也不相信儿子将来真的会杀了自己。”而根据它的数据分析显示，尹德将来有九成的可能性会变成一个超级罪犯，杀了尹磊只是开始而已。

翻了翻系统给自己的资料，乔一说：“不管他将来会做什么，现在他是我的学生了。”

一说到这个，方才还在感叹的系统立刻担忧起来，它犹犹豫豫的开口：“乔一……要不然咱们不要收这个学生了吧，他真的太可怕了，要是哪天醒来发现他拿着刀站在你的床头怎么办？”

乔一扯了下嘴角，那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笑，却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些许，“尹德不仅会拿刀，他还自残过很多次、差点失控杀死羞辱自己的同学、将来会策划让人自杀的游戏、对成年人充满攻击性，这些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吗？”

系统缩成一团不说话了。

乔一把系统抓到了手里，像是撸猫一样摸它的头，系统很快就在乔一的手中瘫成了一张软软的饼，透明的小光团上浮现两点红晕。

“别担心，我很厉害，你知道的。”乔一的声音极为冷清，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强大力量，“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

良久，系统用细小的声音说：“嗯，乔一最厉害了。但是……”

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乔一就弹了它一下，系统发出哎呀的声音，伸出两条光做的小触手摸着自己的脑门，有点委屈。

乔一不容置喙：“这个问题已经谈过了，不需要再做讨论。”

“没想到乔老大看起来这么酷竟然还会一本正经开玩笑，这个画面真的……嗷～”

“你看我的胸口被射了一箭，这是丘比特的箭！谁都不准动它！”

“我的心动小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我和乔老大锁死了，锁死了！！！”

“awsl～”

看着微博瞬间刷新出来一堆“奇怪”回复的乔一：“……”

乔一突然回想起来以前在军队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有的时候她在说真话，队友们却都以为她在开玩笑——比如那次系统团子从天而降。

j省省运会很快落下帷幕，参加了闭幕式后乔一就把尹德交给了盛鸿宝。

看着笑得一脸慈祥又充满阳光的田径国家队盛鸿宝教练，尹德用一种不可置信的仿佛被背叛了一样的目光瞪向乔一：“你不要我了吗？！”

不服输的倔强再次回到了尹德身上，如同第一次跟乔一见面的时候一样，尹德梗起脖子，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身姿站得笔挺。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犹如一头张牙舞爪、弱小却不愿意服输的小狼崽子。

他的心跳变快，呼吸跟着急促起来，瞪着的两只眼睛开始泛红。尹德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弱势，深吸一口气仰着头，不让眼睛里发热的东西往外跑，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乔一，两只眼睛珠子转也不转，似是想要从乔一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才干休。

蹲在乔一肩膀上的系统团子挪了挪自己的小身子，悄咪咪的在乔一耳朵边耳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乔一你突然好渣哦。”

乔一：“……”这一瞬间她也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扮演着电视剧里抛妻弃子的渣男角色。

像是对待军队里那些动手比动口更有用，极为皮实、被揍一顿都开心的兵崽子一样，乔一一指往尹德脑门上弹去。

这在平日里也会用作偷袭，锻炼尹德反应能力的动作，此刻的尹德却是不闪不避，就这么看着乔一的手伸过来，在快要碰到自己额头的时候，一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样的尹德，乔一还是弹了他的脑门：“……想什么呢你？”

乔一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无奈，她转头同盛鸿宝说：“盛教练不好意思，我跟尹德说两句话。”

笑得开心的盛教练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说，我去喝杯水过一会就回来，暂时不着急。”说完盛鸿宝就来极为简单的事情他却非常努力还是做不到。

即使在省运会上跑赢了其他运动员，尹德也老觉得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就算在网上被大家夸成那个样子，他高兴的点也是被这么多不相识的人抱有期待，而不是真信了“天才小将”这种话。

没想到乔一也会夸自己是“天才”。

“我……我在短跑方面来说真的很天才吗？”明明松动很多，但尹德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强行一脸“镇定”的询问，只是那双逐渐发亮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内心。

被问及的乔一张了张嘴巴突然迟疑了一下。

之前她说尹德“天才”是跟这个和平世界的一般人对比，但在被尹德问的时候，乔一突然就想到了末世十几年里见到过的那些在一次又一次生死之间爆发出超越人类极限力量，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们。

即使没有任何异能，人类本身付出全部努力，逼迫自己到极限所能够做到的程度，也可以被称为奇迹。

乔一在末世的十几年中见到过太多的奇迹，而这些奇迹本人绝大多数都跟“天才”二字毫不相干。

尹德敏锐的察觉到了乔一的迟疑，他眼中闪烁的所有小星星全都黯淡下来。

他就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天才”，他还差得远呢。

乔一见尹德神色的变化，便在心中组织了语言，掩去了末世相关部分，将那些创造了奇迹的普通人作为例子说给尹德听。最后道：“普通人都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如果你能够比他们更加努力，你一定能够创造出超越他们的奇迹。”

尹德：“……乔老师你是这样想的吗？”

对于这一点乔一极为肯定：“我说过，我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的身体。而且你是我的学生，一位极为优秀的学生。”

尹德笑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春风化雪般消融。

虽然他现在还不够优秀，但乔老师相信他一定能变得比所有人都优秀，甚至创造出超越他人的奇迹。

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该有耐心的时候乔一还是很有耐心的。

“如你所见，你是种太阳特训学校自创办以来的第一个学生，将来你必定会有许多师弟师妹，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给将来的师弟师妹们做一个好榜样。”

乔一以这句话作为总结，尹德仿佛受到莫大鼓舞挺起了胸膛，“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面对热血沸腾的尹德，乔一极为淡定的点了点头，最近不知道看了什么电视剧的系统团子已经感动的掏出了光做的小手绢在自己脸上擦了起来，“我对这样的画面最没抵抗力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乔一：“……”你有眼泪吗？

系统：“嘤嘤嘤。”

端着一个老式绘着牡丹花瓷杯的盛鸿宝站在门口稍微纠结了一下，他总觉得乔一和尹德两人对“天才”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而且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好像不只是有点高。

想要成为能够创造奇迹的人啊……

盛鸿宝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咚咚。”

……

乔一和盛鸿宝教练做好了所有的交接工作，因为集训时间紧迫翌日就在机场同尹德告别，走的时候尹德眼中虽有不舍，但他还是很好的将这种情绪压在了心底。只是到底没忍住，在检票之前说了一句：“希望能够很快再见。”

乔一颔首：“可能要不了多久。”

尹德惊讶的看着乔一想要询问，盛鸿宝教练已经在不远处催促他，而乔一也跟他挥了挥手毫不留恋的迈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转身离开。

尹德：“……”这熟悉的干脆利落的乔老师作风。

离开机场的乔一是直接往学校的方向走，系统难得看起来一副极为可靠的样子，用一种冷静而又条理分明的语调向乔一报告学校现在的情况，同时还将学校墓园处的画面以平面的形式投映在乔一眼前。

“墓园已经完全封闭了起来，从最终战场出来的丧尸不会扩散出来。”

乔一眼前的屏幕画面正是学校墓园里十几个丧尸在其中游荡的场景，它们零零散散的在墓园中僵硬的走来走去，因为周围极为寂静，它们看起来也很安分，还有几个丧尸躺在地上犹如真正的尸体。只有在鸟雀飞过的时候会突然起身，追逐着活物到了墓园边缘趴在墙壁边上发出独属于丧尸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