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帘是个聪明人，所以一般不会做傻事。昨日饮酒之时，虽是对苏小北心有不满，但也不愿多趁口舌之快。而是今日一早便直截了当的来这擂台之上，打算彻底的将苏小北打趴下，就在他成名之地。

他要的不单单是从擂台比武胜过苏小北，更要从精神上彻底的将之摧毁。让一个人认识到自己的缺陷不足之处，然后将之无限扩张，这样所带来的恐惧往往叫人终生难忘。

化为梦靥，或是魔障，种在心间。

……

方雨帘并未遮掩来意，苏小北也是悍然无畏，左右不过一战罢了。唯一出人意料的便是方雨帘好像并没有立刻一较高低的打算。

只是冷漠的站在原地，时而低头把玩手中玉扇，时而与左右之人低语调笑。始终未曾再看过苏小北，哪怕一眼。

但却有很多目光都落在了苏小北的身上，不论是今日前来观战的修行之人，还是那小筑阁楼之中的俏丽姑娘。心眼通透之人都已明白，今日之战虽是还未动武，却早已紧密锣鼓的正式开场。

方雨帘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将这周遭众人都拉入了战场之中，一同演戏，一同看戏。众人心中虽是有所不满，但也只能默契配合。谁让他们先前便默认了那个规矩，那便再不能坏了规矩。

这便是攻心之策，好不毒辣。苏小北身处中心，却又好似隔离。那一道道目光汇聚竟是做了这开场的第一把利剑。

此刻皇廷高台之上，中书令方镇海的心里犹如风起，再难平静。方雨帘目前为止的每一步都做得不错，甚至很好。步步紧逼，环环相扣，都能看出他懂规矩而讲规矩。

但是看着身前那沉默的高大身影，方镇海心里却是有苦难言。听着李元平淡的吐出两字，可惜。

心中更是如坠冰窖，这是李元的评价，那便是整个王朝的评价。

既是可惜，那么不论此战胜负，方雨帘在李元的心中都再难有立足之地。

正如方雨帘借势而为，看似稍占上峰。其间差别不过是苏小北守规矩，而方雨帘却能利用规矩。但他不知，陪他一同入戏的还有那个制定规矩之人。那么他，便是坏了规矩，至少坏了李元心里的规矩。这便是最大的可惜。

“微臣教子无妨，请陛下息怒。恳请陛下容臣立刻前往擂台，将那逆子带走，送至边关戴罪立功。”

没有一个亲生父亲能够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子女，方镇海也不例外。他比方雨帘更懂规矩的地方便是清楚的知道，辉城之中最大的规矩其实就是武帝李元，再无旁物。

李元没有应允方镇海的请求，依旧举目远望看着擂台之上。至于方雨帘日后会如何，他相信真正懂规矩的人都会知道该如何去做。

“戏已开场，岂能草草收场。”

……

方雨帘依旧冷漠轻蔑，苏小北虽是在擂台之上，却也不过是在方雨帘的俯视之下。他并不知晓皇廷高台上所发生的事情，就如他并不知道此刻也同样有人从高高之上递下了一道目光俯视着他。甚至没有情绪，只因他太过渺小，可有可无。

苏小北在众人注目之下并未恼怒，甚至情绪波动都极小。他虽不喜孤独，却又习惯沉默。就好比在道陵山上的十年，亦或是冬日之前的十年。

他还没有学会去在意他人的眼光，毕竟他的路上本就人迹难寻。独自盘膝坐下，闭目凝神，这大好光阴哪能虚度在旁人的目光之中，不如静思。

已是晌午时分，人群已经不时的动荡过几次，只言片语之中大多意有所指。方雨帘再没能沉住性子，苏小北也没有按着他所预想那般安心做一只提线木偶。

“方一。”

随着他轻声开口，便见之前开路那身形恐怖之人一步向前跃上擂台之中。为何说起身形恐怖，盖因其四肢头颅与他那臃肿的身子相比都太过瘦小。彷如一个球，一个巨大的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