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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放过你的,只是你自己。”傅晚渔说道。

大夫人停了磕头的动作,迅速盘算片刻,哆哆嗦嗦地道:“凌家上不得台面的秘辛,我只知道关乎君若的那一桩。”

“不妨说来听听。”傅晚渔从凝烟手中接过茶盏。

凌君若起身道:“郡主,我回避。”

傅晚渔却道:“不必。”

凌君若也便落座,声色不动。

大夫人望了凌君若一眼,为着在药力发作之前求得解药,不敢再有丝毫踟蹰,讲述起自己所知的那些事情:

“我大哥年轻的时候,因着样貌出色,惹下过一些风流债。

“君若的生母沈氏,和他那一段,在当年,我有所耳闻。

“沈氏是商贾之女,家底颇丰。

“我并不知道两个人是否情投意合,但是,我大哥曾向沈氏摘借过一笔银两,数目达十八万两。那笔银两,是为了扶持宫中的淑妃娘娘和四皇子。

“闻讯后,我曾问过家母,因何没将沈氏迎进凌府做妾,家母却没个好脸色,说沈氏那样卑贱的出身,怎么配进凌家的门。

“但我总觉得,该是另有缘故。因为不论怎样,她有那样丰厚的家底傍身,是凌家需要的……郡主也知道,凌家重利。”

说到这儿,大夫人垂下头去,显得有些难堪。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数落娘家的不是?谁会愿意承认?

傅晚渔啜了一口茶,神色平静。

大夫人继续道:“君若来认亲到如今的一些事,郡主应该也有耳闻。

“不知何故,我大哥越来越容不下她。

“一是我大嫂、芳菲挑拨的缘故,二是君若不受家族摆布,我大哥拿她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君若手里应该握着他的把柄,不为此,他不会对君若起杀心。

“至于那个把柄,我和二老夫人都觉得,和那十八万两银钱有关。”

大夫人仰脸望着傅晚渔,恳求道,“不管对不对,我知道的就是这些。郡主,您就高抬贵手,饶我这一次吧。”

傅晚渔不语,慢条斯理地喝茶。

渐渐地,大夫人开始周身发热,口干舌燥,身体失力。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惊惧之下,丝毫体面也顾不得了。

她膝行到傅晚渔近前,流着泪磕头,“别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郡主你相信我,饶了我吧……”

傅晚渔很平静地欣赏了片刻,“你起心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我的过错,是否该用那般阴毒的手段惩戒?”

“没有,没有……我是猪油蒙了心……”大夫人已经显得很痛苦了,身形很明显地颤抖着。

“我甚至并没有对你下过手。我算计的,是你的夫君;我拿回的,本就属于长房。”傅晚渔牵了牵唇,“你却自作多情,恨上了我。”她站起身来,“做错事,便要承担后果,不是看在你两个儿媳妇的面儿上,今儿我就把你扔到青楼去。”

她对凌君若打个离开的手势,吩咐凝烟:“找几个人来看着她,到她想死的时候再给她解药。”

到了门外,傅晚渔凝了凌君若一眼,觉得她有些打蔫儿了,笑问:“怎么了?”

凌君若真有些颓丧:“不瞒郡主,我起先并没想下这样的重手,尤其是那兄妹两个。可是……”可是,郡主恼了,三少爷也恼了,命帮衬着她的人手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

傅晚渔又问:“这话我该怎么听?”

凌君若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明亮,目光清澈,“到了这地步,我就得回凌府了。”宅斗的事情,真就不能让杀伐果决的人掺和,这一掺和,就全不是内斗的路数,将敌人逼上了绝境。

傅晚渔思索一下,笑了,“把心放下。我瞧着你很是个有意思的人,有没有今儿这些事,都会多留你住一段日子。凌家的人,你帮我们整治了,日后不妨多与我婆婆说说话。”只有这种人,大概才能教会婆婆最有效的宅斗招数。

凌君若深施一礼,“多谢郡主。至于别的——”她犹豫着。

“你我只是相互帮衬,你不想说的,我绝不会问,亦不允许别人刁难你。”

凌君若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傅晚渔握了握她微凉的手,“别想太多。走,我们去吃些东西。”

凌君若用力点头。

在凌家,在那个没有人肯予以她一丝尊重、照拂的环境之中,她从不哭,心绪从不为任何事有起伏。而在此刻,郡主予以的照拂、善意,却让她想哭。

凌芳菲、凌漠那边,傅晚渔只有嫌恶,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所以,就让顾岩陌看着办吧。

初冬的夜风凛冽,刮在脸上,小刀子似的。

皇帝披着大氅,站在宫墙之上。冯季常提着灯笼,安安静静地侍立一旁。

他知道顾府的位置,但在夜色之中,远处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根本就找不到。

他蹙了蹙眉。

好几日没见临颖了,心里很是挂念。念及她如今的身份,总是替她不值。

她哪里是耐烦过家长里短的日子的性情?她所学一切,到了深宅大院之中,不是用不上,就是大材小用。

尤其是有些话,他又不好仔细询问,譬如她与岩陌在一起,是否真的甘愿,他对她是否真的好。

唉——

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的母亲还在就好了,母女之间,说什么都不尴尬。

不过,到底过得好不好,留心观望着就行了。而且,明日夫言言妻两个就会带着无病进宫。

思及此,他眉宇舒展开来,转过身形,缓步踱开去。玄色大氅下摆随风飘飞,将空气勾勒出无形的涟漪,透着几分洒脱,几分孤冷。

此时的凌芳菲,身形蜷缩在冰冷的地上,万念俱灰。

凌漠仍如入定一般。

顾岩陌乐得清静,正在看小双、玉儿等几个下人的口供。

口供是顺天府的人帮忙审出来的。顺天府里,晚渔有交情不错的人,顾府亦是,今日都过来了。顺天府尹下衙之后,也过来捧场。他就请顺天府尹帮衬一下。

顺天府尹当即点了常随和两名下属给他。

章尚书从发妻那边得到消息,本着看戏不怕台高的心思,唤亲信旁听。

玉儿起先一口咬定有人收买凌君若,凌君若便出毒计陷害她和凌芳菲、小双。依据是亲眼看到有人送给凌君若一个绣缠枝纹、缀着珍珠的荷包。

送荷包的人她没看清,似乎是郡主房里的下人。若是不信,可以搜凌君若的身和住处。

她话音刚落,站在她一旁素来沉稳的秀林立刻激动起来,说我和绿萝亲眼看到你们在酒水里动手脚的,你们怎么能反过来血口喷人?说话间便与玉儿拉扯起来,这一拉扯,使得玉儿袖中的荷包掉落在地上。

顺天府尹的常随眼力很好,只凝了一眼,便说这荷包不就是她刚才说的样式么?说完一脸悻悻然,嘀咕着玉儿把顺天府的人当傻子糊弄,实在败兴,这要是在大堂上,少不得先给二十大板。

玉儿看着那个荷包,懵了。清醒过来之后,自知百口莫辩,总算不再自以为是,做了明智的选择:说自己和小双被凌漠、凌芳菲收买,毒害凌君若和郡主。

不然能怎样?总不能说荷包是自己捡到的,是自己看着凌君若和郡主不顺眼,要害她们。最重要的是,显而易见,被唆使的罪过要轻一些。

下药是事实,她却没胆子说是媚药,被问起,说不清楚,只晓得有毒。

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这种事为人所不齿。

小双也明白其中轻重,同意她的说法,照本宣科地招供。

至于凌漠的常随,虽是男子,胆子却比两个女孩子还小,刚被吓唬两句就瘫软在地,抖着声说凌漠将凌君若许给了他,前提是他依照安排,在今日趁着凌君若中毒,做些与之有染的工夫。而且他记得,凌漠前两日曾让他交给凌芳菲几张银票,其中有两张的面额正是一万两。

如此,口供就完善了。

而凌漠离席去锦云轩的目的,不难想见:凌芳菲借故把晚渔引到那里,他趁机毁掉晚渔的名声。

顾岩陌凝望着凌漠,长久的,毫不掩饰憎恶与杀意。室内氛围随之转为冷森森的。

凌漠仍是不动,额头却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

裕之来通禀:“凌府大老爷、大夫人来了。”

顾岩陌颔首,拿着口供起身,“知会郡主、凌四小姐。带上这两个畜生。”

一刻钟之后,他和傅晚渔、凌君若走进外书房待客的前厅。

几名下人将凌家兄妹带来。这时候,给他们解开了绳索。

凌大老爷见到狼狈不堪的一双儿女,身形一震,眸光黯淡下去。

凌大夫人却是不明所以,扑到两个人跟前,连声追问:“是不是那小贱人害得你们?啊?”

这次不悦的是傅晚渔,她清了清喉咙,道:“纤月,我最是厌恶言语间轻贱旁人的货色,都不如泼妇。再有人不知深浅,给我割了她的舌头。”

这等情形,她不喜,且没办法习惯,见多一次,火气便多一分。到这会儿,不想再按捺火气。

她清寒的声音不高,却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耳里,凌芳菲打了个寒噤,凌大夫人着恼,转头怒视傅晚渔。

傅晚渔睨着她,明眸闪着寒芒,取过果盘上附带的水果刀,又吩咐:“凝烟,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再有下次,戳瞎她的眼睛。”横竖眼中只有利益的东西,眼睛根本就是摆设。

水果刀在她手中飞快地旋转片刻,交到了凝烟手里。

凝烟望着大夫人,神色与纤月一样,像是小狼看着自己的猎物。

凌大夫人的怒意很快转为恐惧,此刻她眼中的傅晚渔,锋芒四射也罢了,更让她不安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没记错的话,临颖公主在世的时候,面对凌家女眷时,一向是这般慑人的威仪。那个女孩,动一动手,就能让淑妃和四皇子陷入风雨飘摇。

她细看那个女孩的时候,总觉得如妖似仙,偶尔更如披着美人皮的鬼魅——横竖不似尘世中人,横竖是让她打骨子里惧怕的公主殿下。

在此刻,那种惧怕又来了,抓牢了她。

凌大老爷呵斥她:“一来就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还不快坐下!”

变相地给她解了围。凌大夫人回原处落座,气势全无。

凌君若又是笑又是叹气,如果每家顶门立户的人都似郡主这样的做派,那么,每一家都会清清静静,没人敢内斗:逆我者亡,或者生不如死的下场,谁赌得起?

凌大老爷望向顾岩陌:“不知犬子、小女做错了什么事?”

顾岩陌对裕之打个手势。

裕之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凌大老爷听完,额角青筋直跳,双眼注视着地凌漠,撑着座椅扶手,想要起身,几次不能如愿。

凌大夫人有心辩驳,亦有心责骂两个不成气候的儿女,可她无法忽略纤月、凝烟凉凉的视线。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再看傅晚渔。前所未有的,又气又怒又憋屈,她掩面低泣起来。

凌大老爷终于能站起来了,他走过去,一脚踹在凌漠心口。

凌漠眼睁睁地看着他到了跟前,自是有所预料,但是不躲不闪,生生地受了。

凌大老爷又甩手给了凌芳菲一记耳光。

凌芳菲闷呼一声,被打得倒在地上。

顾岩陌修长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弹跳一下,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晚渔——气儿不顺了,看什么都不顺眼,也不知能否容忍凌大老爷在她眼前打骂儿女。

傅晚渔对上他视线,扬眉一笑。这情形她才不管,打死一个少一个。

顾岩陌莞尔。

凌大老爷打完儿女,转到傅晚渔面前,一揖到地,“在下教子无方,真是无地自容。以往做梦都没想过,他们居然胆大妄为到谋害郡主的地步。”

傅晚渔笑笑地看着他,语气和缓:“谋害我事小,兄妹乱`伦事大,凌大人莫要避重就轻。”

凌大老爷俊雅的面容浮上一层红晕。他这辈子也没丢过这么大的人。那两个没用的小畜生,怎么会搬起砖来却把自己砸死了?

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定下来,和声道:“此事定有误会。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姻缘方面,早有意中人,断不会在朝夕之间更改心迹。”

傅晚渔也来了一次避重就轻,却是故意刺他:“这样说来,我与三少爷、您的胞妹、两位高门贵妇、一众下人的眼神儿一起出了问题?一家之言不可信,我将旁人也请来,您问问?”

凌大老爷一时结舌。

傅晚渔又问:“或者按照您的说法,您给我解释一下:凌芳菲既然已有意中人,也老大不小了,她不老老实实住在家中,等着家中为她的姻缘牵线,却怎么住进了我们顾府?难道我大伯母能让她如愿?这一点,我大伯母可不会承认。因为,今日她也被凌芳菲害得不轻。”

凌大老爷又被噎住了。

凌大夫人总算止了泪,开始面对事实,她走到凌大老爷身边,略一犹豫,垂着头,深施一礼,“妾身恳请郡主给我一双儿女一条活路。”

傅晚渔闲闲一笑,“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一个的,都给我下跪磕头,让我饶命。谁惦记我的东西、谋害我的性命的时候,可没打过招呼。”

顾岩陌嘴角一抽,斜睨她一眼,什么叫“惦记我的东西”?他是她相公!

傅晚渔也察觉到那句话不成样,但已经说出去了,就这么着吧。

凌大老爷的视线在夫妻二人面上打了个转儿,“三公子与郡主想要我给个怎样的交代?”

傅晚渔看着顾岩陌。

顾岩陌道:“我们倒是无妨,怎样都可以,横竖人证口供都在。凌家也该有家规吧?你的家事,你看着办。”说着话,将手边的口供递给凌大老爷,“这是誊录下来的,你拿回去细看。”

凌大夫人与凌芳菲的神色稍有缓和:只要他们不让凌家当即处置兄妹两个,事情便有得转圜。

凌大老爷与凌漠的神色却更为灰败:没有交情的人,遇到是非,对方提出要求是最好的,最让人害怕的,恰是这种不提要求的情形,这意味着他们要的是最重的惩戒——退路都封死了,就钝刀子磨着你,让你绞尽脑汁地转圜,再让你明白没得转圜,而这期间,父母儿女之间少不得心生怨怼,家中或许会出现人人自危的情形。

但要让凌家第一时间从重惩戒兄妹两个,又如何做得到?

凌大老爷苛刻庶女的传言,已经有了,这次若一并处置两个嫡出的儿女,别人对他便不是轻视,而是觉得他不可理喻,枉为人。

反过来,不肯发落兄妹两个的话,那么,那些人证口供一定会送官,只满城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凌家活活淹死。

没得选择,顾岩陌和傅晚渔都不需要他们是否表态。

气闷、失望、束手无策相加,让凌大老爷急于找个出气筒。

他瞥见了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凌君若,因而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凌家满门都该引以为戒,是以,我少不得将君若带回家中。”

凌大夫人立刻附和:“是啊,这段时日,有劳郡主照顾她了。”又对凌君若道,“你还不快过来道辞?”

傅晚渔凝视着凌大老爷,“抱歉,不行。”

凌大老爷竭力扯出一抹笑,“为何?”

傅晚渔看了看他手里的口供,“我和婆婆都与君若投缘,我要将她留在顾府,直到我觉得她可以离开之日。”

凌大老爷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好半晌才语声低哑地道:“此事全由郡主做主。”

这期间,凌大夫人、凌芳菲却都凝着凌芳菲,眼中的恨意不容忽视。

凌君若也看了看母女两个,视线毫无退让之意。

回秫香斋的时候,已近子时。

无病慢悠悠地迎到院门外,蹭了蹭晚渔的手,又淘气地扑了顾岩陌一下,将爪子上的尘土沾到他锦袍上。

“你这个看人下菜碟儿的。”顾岩陌笑着拎了拎它的大耳朵。看得出,在家里,晚渔有正事要办的时候,它也不会耍性子,会自己找些乐子。它最怕的,是晚渔撇下它出门。

无病这才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一路和他闹着回到正屋。

傅晚渔看着,唇角一直噙着笑。

歇下之后,傅晚渔将大夫人说的事情复述给他,道:“君若的生母姓沈,是商贾之女,这样的话,限定的范围不是很大,你能不能查查?”这么点儿事情,犯不上动用锦衣卫,她也不想用自己的人手——谁查都一样,那就让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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